“我永遠是個老兵”

■賈永　院浩

★他是一名老紅軍，15歲加入紅軍，歷經(jīng)長征，三過草地。

★他是一名老八路，參加過夜襲陽明堡、響堂鋪伏擊戰(zhàn)等。

★他是一名老黨員，光榮在黨87年，始終本色如一。

★他叫馬志選，今年107歲——

107歲的馬志選坐在輪椅上，一身舊軍裝一如麥收過后田野里剛剛長出的淡淡綠色。

2025年6月15日，馬志選接受采訪時留影。

聽說要接受我們的采訪，兒子馬朝平特意為父親佩戴上勛章——八一勛章、獨立自由勛章、解放勛章、紅星功勛榮譽章……每一枚勛章都見證著老人經(jīng)歷的戰(zhàn)斗歲月。

一個多世紀的時光，可以蝕刻肌膚，可以模糊視線，卻無法冷卻一顆熾熱的心。

“七一”前夕，在山西省軍區(qū)太原第五離職干部休養(yǎng)所，這位有著87年黨齡的老黨員，向我們緩緩講述著自己一生緊跟黨、一生獻給黨的故事。

犧牲在前面的都是共產(chǎn)黨員

嚴重的白內(nèi)障幾乎奪走了老人的視力，但我們知道，這位昔日的八路軍偵察員，年輕時的雙眼一定炯炯有神，清澈而又明亮。

1937年8月，馬志選所在的紅四方面軍第4軍10師改編為八路軍第129師385旅769團，旋即東渡黃河，奔赴山西抗日第一線。

這是一支青春的方陣：團長陳錫聯(lián)22歲；已經(jīng)擁有4年軍齡的偵察班戰(zhàn)士馬志選，剛滿19歲。

年輕，意味著樂觀與無畏。隊伍斗志昂揚地向前線開進，沿途所見卻盡是面露恐懼的國民黨軍潰兵。陳錫聯(lián)向一個敗退下來的國民黨團長當面詢問敵情，得到的竟是這樣的“勸誡”：“看你們那些裝備，和日軍真干起來，還不是‘白送禮’？”這位后來的開國上將在他的回憶錄里憤然記載：“看來，抗戰(zhàn)絕不能指望那些政治上腐敗、軍事上無能的國民黨軍隊，挽救民族危亡的重任，只有我們共產(chǎn)黨、八路軍來承擔了！”

馬志選所在部隊進入戰(zhàn)場時，正值日軍憑借空地一體優(yōu)勢，氣勢洶洶猛攻太原北部門戶——忻口。

日軍的機場設在距離忻口40多公里的陽明堡。敵情通報顯示：每天都有將近1個團的中國軍隊官兵慘死在日本戰(zhàn)機的狂轟濫炸之下。驕狂的日軍沒有發(fā)現(xiàn)，一支八路軍隊伍已經(jīng)悄然機動至機場附近。

根據(jù)陳錫聯(lián)命令，馬志選和幾個偵察員對這個位于滹沱河河灘上的機場展開偵察。馬志選回憶，經(jīng)過兩天兩夜的細致觀察，他們終于摸清了日軍飛機的起降規(guī)律和機場防御兵力部署。“日軍的狂妄與傲慢在此暴露無遺：主要兵力駐扎在距離機場較遠的陽明堡鎮(zhèn)，機場本身的警戒極為松懈?！?/p>

“干掉它！”多年之后，馬志選依然記得陳錫聯(lián)揮著拳頭下達作戰(zhàn)命令時的樣子，“團長的綽號叫‘小鋼炮’，作戰(zhàn)風格就像鋼炮一樣，勇猛無雙。那天是農(nóng)歷九月十六，有人提出月光下不宜奇襲，但團長堅定地說，顧不了那么多了?！?/p>

10月19日夜，陳錫聯(lián)決心以第3營為突擊隊，夜襲陽明堡機場。由3營營長趙崇德帶隊，鹿伏鶴行、銜枚疾進，悄然涉過滹沱河。然而，遠遠地看天上的飛機是一回事，在地上面對面又是另一回事。馬志選回憶，朦朧的月光下，居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飛機在哪里，還是在一位曾在國民黨軍機場當過兵的戰(zhàn)士的搜索下，才在一個角落發(fā)現(xiàn)了蒙著帆布的三排“鐵鳥”。

趙崇德一聲令下，戰(zhàn)士們用手榴彈炸、用“老套筒”步槍打，澆汽油燒，甚至用刺刀刺、用工兵鏟砸。火光，引來了陽明堡鎮(zhèn)上的日軍。短兵相接，日軍的武器占了上風。激烈的戰(zhàn)斗中，趙崇德猛地一個踉蹌，鮮血從胸前冒了出來，兩個戰(zhàn)士趕緊將他扶住?！安灰芪遥臁烊フw機……”這一仗，毀傷敵機24架。毛澤東同志稱贊說：步兵打飛機，我們開了世界先例！

后來，一位收藏家在日本購得一本侵華日軍少佐的私人相冊，人們才首次看到關(guān)于那次戰(zhàn)斗的唯一一張戰(zhàn)場照片。照片上，馬志選的5位戰(zhàn)友倒在地上：他們衣著簡陋，腳穿草鞋，身旁散落著未能擲出的手榴彈，每一張臉龐都是那樣年輕。

令馬志選永遠不會忘記的是23歲的趙崇德?！懊恳淮螒?zhàn)斗趙崇德都沖鋒在前，沒有想到卻犧牲在這場戰(zhàn)斗的最后時刻。安葬趙營長的時候，每個人都哭了?！?/p>

83年后，趙崇德烈士遺骸從犧牲地遷往家鄉(xiāng)。起靈的時候，山西原平突降大雪；迎靈的那一天，河南商城大雨滂沱……

馬志選說：“什么是共產(chǎn)黨員，戰(zhàn)場上看得很清楚。那些懷著堅定勝利信念，沖鋒在前、撤退在后，不怕困難、不畏犧牲的，肯定就是共產(chǎn)黨員?！?/p>

八路軍總司令朱德在《八路軍新四軍的英雄主義》一文中寫道：堅持黃煙（崖）洞保衛(wèi)戰(zhàn)的十二勇士全是共產(chǎn)黨員，山東我軍幾年來傷亡總數(shù)的百分之四十五是共產(chǎn)黨員，其他還有很多戰(zhàn)斗英雄都是共產(chǎn)黨員……只有共產(chǎn)黨所領(lǐng)導的、共產(chǎn)黨員在其中起模范作用的我八路軍、新四軍里，才能開展新英雄主義運動，使部隊更加堅強與鞏固，成為無敵于天下的人民軍隊。

馬志選的兒子馬朝平說，父親曾不止一次談起，這一生有兩個“數(shù)不清”：一是數(shù)不清在當年的戰(zhàn)場上有多少共產(chǎn)黨員犧牲在自己面前；二是數(shù)不清有多少共產(chǎn)黨員用模范行動引領(lǐng)著自己成長。

1938年3月下旬，129師在山西黎城縣響堂鋪地區(qū)伏擊日軍第14師團輜重部隊，“打蛇頭”的任務交給了769團。團長陳錫聯(lián)將戰(zhàn)斗作風過硬的2營用作主力，還特意把馬志選所在的團特務連加強在了“尖刀隊”。

這是一場典型的“八路式”伏擊戰(zhàn)：日軍汽車魚貫駛?cè)敕鼡羧?。打頭的汽車首先被擊毀，堵死了車隊前路。很多八路軍老戰(zhàn)士回憶說，那時候彈藥拮據(jù)，往往射出僅有的3發(fā)子彈、投出一輪手榴彈后，就要上刺刀沖鋒。

沖鋒號驟然響起！連長朱作昭揮舞大刀，一馬當先沖入敵群展開白刃戰(zhàn)；5班長袁開忠在與一名日軍少佐搏斗中失掉武器，抄起手榴彈砸爛了這個日軍的腦袋；2班長趙登錄與敵人摟抱滾在一起，撕咬中咬斷了自己的牙齒……馬朝平說，父親百歲時還能叫出這些戰(zhàn)友的名字，“他們都是共產(chǎn)黨員??！”

這一仗，10余里長的山谷公路上，燃燒的日軍汽車宛如一條火龍。日軍猛然發(fā)現(xiàn)，自己的后方已被八路軍攪得天翻地覆，再也無法肆無忌憚地向前推進了。

兩個月后，20歲的馬志選在火線中入黨。站在鮮紅的黨旗下，這位已參加革命5年的四川娃激動得淚流滿面。

1955年，馬志選被授予上校軍銜時留影。馬志選家人提供

堅決跟著共產(chǎn)黨走

6月的太原陰晴不定，方才陽光燦爛，轉(zhuǎn)瞬就是大雨滂沱。伴著時隱時現(xiàn)的雷聲，我們靜靜傾聽著這位世紀老人的成長故事。

1918年，馬志選出生在川東北大巴山區(qū)的一個貧苦家庭，父母兄弟共7口人。3個哥哥早早外出給地主當長工，年少的他則被送進父親做雜役的寺廟，成了負責放牛的小和尚。

原本苦難的日子似乎永無止境，但工農(nóng)革命改變了一切。一支打著紅旗的隊伍來到他所在的寺廟后，小和尚目睹了家鄉(xiāng)轟轟烈烈“打土豪、分田地”的情景，窮苦人開始對未來的日子有了憧憬。不久，他脫下僧袍，成為一名小紅軍。那一年，他15歲。

如今，老人仍操著濃郁的四川方言。當他舉手描述往事時，我們看到了子彈貫穿他胳膊后留下的印跡。

1935年3月28日至4月21日，紅四方面軍強渡嘉陵江開始長征。經(jīng)過4個月的艱苦轉(zhuǎn)戰(zhàn)，馬志選跟隨隊伍來到川西若爾蓋草原邊緣。望著看不到邊的水草地，馬志選心中最初充滿了好奇。他那時還不知道，未來將3次穿越這片令他刻骨銘心的“死亡之地”，而這條漫長殘酷的長征路，他還要再走1年零2個月。

今天的若爾蓋草原已是游人如織的景區(qū)，但在90年前，這里是環(huán)境惡劣、廣袤無垠的水草荒原：平均海拔3000多米，瘴氣彌漫，泥沼遍布，雨雪風暴來去無常。莫說人煙，連野獸都蹤跡難尋。

第一次過草地，馬志選分到了7斤磨得很粗的青稞炒面和一個木碗。按規(guī)定，炒面一天只能吃一斤。能找到的飲用水也極少，每日都在饑渴中行軍。8月本是酷暑盛夏，草地的夜卻寒冷如冬，全班戰(zhàn)士露營時必須互相倚靠才能抵御寒氣。

馬志選跟著隊伍走了5天，才無比艱難地穿過草地。紅軍隨后在包座打了個勝仗，繳獲頗豐。可就在部隊士氣振奮、準備繼續(xù)前進時，突然接到命令：掉頭南下，再過草地。

第二次過草地，在一種迷茫的氛圍中啟程，走得更為艱辛。行軍途中，馬志選曾因一次小解，與隊伍拉遠了距離。疲憊不堪的他拼命追趕，卻怎么也趕不上。幾乎迷路之際，營教導員騎馬折返找到了他。馬志選揪著馬尾巴，才重新跟上隊伍。許多走過長征的老紅軍都說，過草地最怕掉隊，一旦掉隊，便再難找到方向、走出草地。

這次走出草地時，原來100多人的連隊只剩60多人。然而考驗并未到此結(jié)束。在隨后很長一段日子里，路越走越艱難，仗越打越不順，犧牲的戰(zhàn)友也越來越多。馬志選后來才知道，是張國燾的分裂行徑造成了當時的被動局面。他回憶，那是長征中最難熬的一段日子，直到紅四方面軍與紅2、6軍團在甘孜會師后，部隊才奉命重新掉頭北上，第三次穿越草地，向陜北進發(fā)。

如果說前兩次過草地已非常困難，那么第三次則是極端困難。征不到糧食，連粗糲的青稞面都成了奢望，可食用的野菜、草根也難尋覓。有人餓極誤食毒蘑菇，腹瀉而亡。路上不斷有人倒下，有時一陣冰雹襲來，便奪去幾名因饑餓勞累而虛脫的戰(zhàn)友的生命。

在那艱苦卓絕的日子里，支撐馬志選和戰(zhàn)友們精神不倒的唯一信念就是跟著紅旗走。馬志選說：“正是一心想著為窮人打天下，相信跟著共產(chǎn)黨才能過上好日子，我才堅持走了下來?！?/p>

1936年10月，馬志選終于走完了長征路，而走在同一條路上的父親卻沒有走完——父親馬天福是紅四方面軍總醫(yī)院炊事班炊事員，翻越雪山時，背著大鐵鍋不慎墜崖，尸骨無存。1年之后，走完長征路的三哥馬禮選又犧牲在西征的戰(zhàn)斗中。

長征是苦難的熔爐，但長征也淬煉了無數(shù)像馬志選這樣的年輕紅軍戰(zhàn)士。在后續(xù)的革命歲月里，這些歷經(jīng)長征的戰(zhàn)士迅速成長。他們帶著每一位犧牲者的夢想，又與無數(shù)后來人一道，繼續(xù)跟著共產(chǎn)黨前進。埃德加·斯諾在《紅星照耀中國》中寫道：“在漫長的艱苦的征途上，有成千上萬的人倒下了，可是另外又有成千上萬的人——農(nóng)民、學徒、奴隸、國民黨逃兵、工人、一切赤貧如洗的人們——參加進來充實了行列?！?/p>

長征勝利13年后的又一個秋日——1949年10月1日，時任華北軍區(qū)后勤部警備團團長的馬志選，親眼目睹了開國大典的盛況，聆聽了那聲劃時代的宣告——“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”，見證了廣場上紅旗翻滾、萬眾歡騰的壯景。

憶及那個心潮澎湃的日子，老人的嘴角微微顫動。窗外，一聲響雷在天空炸響，仿佛歷史的回音，震撼著我們的心靈。

一名老黨員的樣子

馬志選78歲的大女兒馬建華也已白發(fā)蒼蒼。她衣著樸素，笑聲中有種工人特有的爽朗，開口時帶著清晰的北京口音。從她手中接過那疊她父親親筆寫下的回憶材料，我們再次讀到那些質(zhì)樸卻充滿力量的故事。

如果不是因為一只陶罐，馬志選本可以提前兩年入黨。

長征接近尾聲時，18歲的馬志選被連隊黨支部列為黨員發(fā)展對象。1936年10月，部隊抵達甘肅會寧，準備與中央紅軍會師。一日宿營，馬志選幫炊事班做飯。因為缺水，他便去老鄉(xiāng)家借了只陶罐到井里取水。天寒地凍，井水冰涼。馬志選用快要凍僵的手，將盛滿水的陶罐緊緊抱在胸前，小心翼翼地朝伙房走去。突然他腳下一滑，陶罐失手摔碎，流出的水很快結(jié)成了冰。

那只陶罐，在今天看來或許不值錢，但在當時，這是老鄉(xiāng)家重要的家當之一。紅軍戰(zhàn)士沒有津貼，馬志選無力賠償。最終還是連長和指導員登門賠禮道歉才了結(jié)此事。因損壞群眾物品，馬志選背上了一個處分，黨員發(fā)展對象的資格也被取消。

80多年時光飛逝，沖淡了無數(shù)往事，但馬志選清晰地記住了這一“插曲”。他在個人自傳中真誠地寫道：“許多年后，我仍然對這件事難以忘懷，因為我深深地感到，我們黨能在那種艱苦環(huán)境下不斷成長壯大起來，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有嚴格的群眾紀律，時時處處注意維護群眾利益，從而得到了人民的支持。那只陶罐是對我進行維護群眾利益教育的最好的一課。”

翻開那沓泛黃的信箋紙，自入黨第一天起，這樣誠懇的自警自省比比皆是：

——1943年參加129師師直“整風”，他深刻意識到自己存在“自由散漫、不愿學習、不求上進的惡劣習氣”，于是“猛醒過來，正視了過去在思想作風上、工作上、學習上存在的一切缺點和錯誤。”

——1945年在太行軍區(qū)任連長時，因與領(lǐng)導鬧矛盾而消沉了兩個月。他反思自己沒有積極、妥善地表達意見，而是消極怠工影響了工作，問題根源在于“自己長期存在的自由主義所導致”。

——1946年在地委黨校參加政治學習，他在對照檢查中認識到自身存在“主觀主義和單純的軍事觀點的問題”，決心今后要“使階級觀點更加明確”。

——1949年隨部隊進駐北平后，開展工作遇到很大困難。他檢討自身“不僅在思想上由于政治水平不高，而且在工作上由于存在著農(nóng)民的保守思想，缺乏積極的上進心和鉆研精神”。

……

沒有人從入黨那一刻起就完美無缺。唯有不時停下腳步，冷靜清醒地審視自己，不斷清除不合時宜的錯誤，才能在漫長的革命道路上步履穩(wěn)健。

此前，我們曾采訪了40多位像馬志選一樣的老紅軍、老八路和新四軍老戰(zhàn)士，一次次翻閱他們親手撰寫的個人自傳。一個強烈的印象是，這些從戰(zhàn)爭年代走過來的共產(chǎn)黨員，身上有著一個共同的特點：在組織面前從不掩蓋和回避自身的缺點和問題。正是這個特點，使得他們一輩子都能心無雜念、坦坦蕩蕩、本色如一。

20世紀50年代，全軍進行大整編。依照組織安排，馬志選先是從北京調(diào)往山西太原，接著又從太原調(diào)往山溝溝里的倉庫。他每一次調(diào)動都是人走家搬，直至以正師職兵站副站長職務離職休養(yǎng)，才進了太原的干休所。

馬建華回憶，自記事起，父親就用“反貪污、反浪費、反官僚主義”來教育她和弟弟妹妹，要求大家行端走正，公家的東西一點一滴都不能碰。兄弟姐妹6人中，只有二弟后來成為一名高校的處長，走上領(lǐng)導崗位，其余都是普通的勞動者。如今，除小妹因病過世外，其余均已退休，一家老小其樂融融。干休所工作人員介紹，馬志選離休這么多年，生活簡樸，從未向組織提過任何個人要求。

熟悉馬志選的人說，老紅軍一輩子好像都是一個樣子。這個樣子是什么？我們覺得，這就是老紅軍、老八路的樣子，一個共產(chǎn)黨員的樣子。

結(jié)束采訪，向馬志選告別時，窗外的電視傳來了“中國海軍雙航母編隊首次現(xiàn)身西太平洋”的新聞播報。

革命人永遠年輕。我們對老人說：明年是紀念紅軍長征勝利90周年，后年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100周年。我們期待還像今天這樣繼續(xù)聽他講述當年的戰(zhàn)斗故事。老人欣慰一笑說：“好，我永遠是個老兵！”